钟摆摇荡,时间回溯到几十年前,毗邻着八原,但更为偏远的一座小镇,芦北。
云雾缭绕的山色中,一只妖力强大的妖怪逸居于此,名为大岳丸。
何其漫长的岁月里,独自统治着一方水土,致芦北地区一片生机勃勃。
不过,“独自”这个形容也并不贴切,因为大岳丸在解闷方面可是一把好手。
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他奇特的能力,全身上下任何部位,皆可化作单一个体的妖怪。
且最霸气的是,这每一只妖怪,也都具备自己独有的能力。
后来天长日久,大岳丸闲来无事,就为每只妖怪都取了名字。
比如右手叫做琳,能弹出气弹,擅长远攻。
左手唤为琅,拥有强悍无匹的力量。
口齿称作猊,可进行大量吞噬。
血液名为炵,有如强酸级别的腐蚀性。
所有器官部位共奉一主,吵吵闹闹没个正形,独身世外的大岳丸反倒没曾觉着丝毫寂寞。
可饶是如此,大岳丸也有头疼的时候,因为这些身体零件可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。
比如,趁着大岳丸熟睡时,他们偶尔会脱离身体,偷偷跑去外界寻欢作乐。
吓吓鸟兽精怪,作弄各路小妖,给大岳丸惹下一屁股麻烦。
每每有人登门哭诉,大岳丸就会对着自己的身体一顿痛斥,场面不可谓是不滑稽,对方再大的气,也消的差不多了。
要说自具秉性的所有部位中,让大岳丸最为呵护的,还要数面堂上一左一右的两颗眼睛。
兢兢业业,不声不响,一直为他提供着尤为清晰而开阔的视野。
还有那双传神的眸子,让大岳丸一度成为附近妖界的颜值标杆。
他曾花费了一整年,咬文嚼字,精挑细选,最后将左眼定名为“眄”,右眼则为“眴”。
不比其他身体部位,两颗眼球可没什么直接性的战斗力,因而大岳丸可不允许两者轻易离开。
怕烈日晒着,怕风沙吹着,即便是入眠,也要绝对保证双目闭实。
有道是造物弄人,这两颗眼球偏偏有了性别之分,眄为女,眴为男,大岳丸对此也是心下了然。
猫咪老师曾对夏目提过,“妖怪不同于人类,对性别不会很计较。”
但这并不妨碍,妖怪也有明确的性别之分。
所以对两颗眼球而言,身有男女之别倒也不算什么,可主要问题是,两人长年累月的架在一张冷峻的脸上,其间只隔着一道鼻梁,说远不远,说近不近,竟潜移默化的酝酿出一种暧昧的感觉。
自此,杂念暗涌的眴,行为时常会严重脱线。
当大岳丸看着某个方向时,眴会不自觉的偏转身形,越过鼻梁的阻隔,暗中探视波光流转的眄。
无奈,大岳丸的视野开始出现各种错乱,甚至会影响行动,却也从未对此发过牢骚。
后来被眄知晓此事,便郑重的规劝眴,万不得再如此行事,更不许因此影响到主人的视野,否则她绝不原谅。
对此深表赞同,眴起初表现的也不错,可没坚持几天就再次现了原形。
不是偷偷看着眄,就是冲眄挤眉弄眼。
对于眴的倾慕,其实眄也颇有感念。
但她更加清楚,做为主人的一部分,她和眴之间从一开始就不具备丝毫可能。
与其让眴越陷越深,不如直接断了他的念想,所以她不再看眴,且再也没有理会过眴。
后来两者开始明目张胆的闹开了别扭,一个往左看,一个往右看,谁都不理谁,谁还不是个宝宝了?
可直接结果,却导致大岳丸就像吃错了药,眼神各种涣散而无法聚焦,被属下们调侃成散光斜视重度患者,还鼓动他快去人类社会看看兽医。
痛骂了一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各个身体部位,大岳丸忽然感觉,也是时候该让两颗眼球吃点苦头了。
于是某天,趁两者不备,大岳丸猛地一道斗鸡眼,立刻将两颗眼球狠狠的对向中间。
眴那么一激动,差点没瞎了过去,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直接的看着眄了。
眄则当场呆住,眼中光华迅速收敛,她不经意的发现,眴其实也没那么一无是处,反而又调皮又耿直,总是让人哭笑不得。
她知道,眴本就没有恶意,只是纯粹喜欢着而已,难不成喜欢也要被定罪么……
唰的一下,两颗眼球不自觉的染上一层茜红色。
可就算如此,气氛再怎么生涩,眴也没有任何退缩。
他就那么义无反顾的盯着眄,看呀看呀看呀,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,因为他不知道,下次能这样看着眄还要等到何年何月。
但眄实在是呆不住了,便赶忙将大岳丸的眼睑蹭下来,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……
兴味盎然,热热闹闹,不知多少年来,一群尽忠尽诚的小妖,就这样共同拥护着一位强大的主人。
然而这般平凡安闲的日子,却因某个转折而彻底走上不归之路。
一支家道没落的除妖师,在芦北一带观望已久,最终盯上了大岳丸的力量。
若能把如此强大的妖怪纳为式神,又何愁种族不能复兴。
但历经数度交锋,他们开始意识到,此计可并非明智之举。
对除妖师而言,大岳丸的能力可不是一般的棘手。
且不论实力方面能否抗衡,只单说订立一份完整的式神契约,就不仅要针对大岳丸本人,还需与其各个部位器官分别订立附属契约,工作量和难度都要明显倍增。
若契约不够完善,其相性就会大打折扣,操纵效果也未必尽如人意,甚至某些部位还存在反水的可能。
所以,这支红了眼的除妖师们退而求其次,便将目标锁定在大岳丸经年累月所储备的强大妖力上……
那是一种曾经流传于除妖师间的古老邪法,因为太过残忍、甚至影响平衡,而被公开列为行业禁术,主要能从妖怪体内抽空并封印力量,以备后需之用。
不过越是强大的术式,就越是伴有更高的风险,比如此术的间隙中,一旦遭遇对手反噬,反而术者的力量会发生严重流失。
而且禁术的使用必将引发业界同仁的抨击抵制,但这一切在膨胀的野心面前简直不值一提。
在一个月色迷离的深夜里,来自除妖师的伏击行动正悄然展开。
于一间残破而巨大的石屋内,追踪到大岳丸的气息后,六名除妖师从不同方向包抄而来。
他们蹑着手脚,不敢发出一丝响动,唯恐吵醒鼾声阵阵的大岳丸。
三步一停顿,五步一喘息。
终于,在一道信号的催使下,六人组的奇袭正式展开。
口中轻轻吟动,双手操控布满邪咒的缎带,从各路缝隙悄然无声的潜入室内。
换作往日,即便大岳丸本体入睡,各部位小妖也会耍得不亦乐乎。
可说巧不巧,大岳丸今日好生尽兴,几坛美酒喝了个酩酊大醉,以致全身上下都睡得死气沉沉,无疑显露出几许破绽。
那些缎带趁虚而上,仿佛拥有生命一般,蜿蜒如生,体态灵动,已无限接近大岳丸的四肢躯干。
周围静寂一片,只有晚虫起伏的叫噪还在若无其事地衬托着夜色。
数条缎带正在蠕动伸缩,犹如蓄势待发的蝮蛇一般。
可陡然之间,惊鸿一闪,行进速度猛增数倍,忽地缠上大岳丸的全身,登时裹了个里三层又外三层。
惊变一起,身体一紧,大岳丸这下立刻醒了酒。
可是低眉一看,周身上下除了满眼缎带就别无他物,简直绷紧到让人窒息,甚至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……
(注:小作者打算,用几章番外完善一下眼球妖怪的过去和现在。当然大岳丸并非原创,而是取自《画图百鬼夜行》的传统妖怪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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